第四十八章省农业局专家入村
赵素英端着搪瓷盆从灶房出来，盆底还粘着两片韭菜叶：“你大姑下午送来半斤五花肉，说是抵去年欠我们的工分。”
煤油灯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晃，映得柳青眼皮发烫。
他那筷子尝了一块，分明是供销社冷库的陈年冻肉。
柳青吃完饺子，见星光正好，于是拍了拍手去散步了。
今天马科长的意思是，秋天公社还要交粮，所以不可能所有的田都种药材。
他要先选一个实验田。
就这么在田间地头绕着，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正打算他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听见了田边的草垛后，传来窸窣响动。
柳青好奇轻声凑上前去，月光把两个佝偻身影投在土坯墙上。
柳广雄沙哑的嗓音混着铜烟锅敲击树根的脆响：“……省农科院那封匿名信准管用，就说他们打算偷种变异株。”
“可咱家自留地也埋着你从羊城掏来的南洋种子……”柳斌的解放鞋碾碎枯枝。
“闭嘴！”烟锅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迸溅的火星惊飞檐下夜枭。
柳青借着月光看清柳广雄别在腰间的旱烟杆。
确认没有惊动他们后，柳青慢慢往后退了出去。
随后他摸黑转到柳广雄他们的自留地，指尖触到新翻的土垄里埋着硬物。
扒开腐叶，三株蔫头耷脑的药材苗根部缠着油纸包，拆开竟是广交会上见过的南洋金线莲种子。
显然柳广雄想要先他一步种出稀有药材，来取得村民的信任。
……
次日一早。
柳青在大队里接了电话，省农业局的专家已经要从县里出发了。
一切和柳青预想的一样顺利柳青从从石门涧接到了专家组一起走栈道。
机器拆成零件让十几个乡亲们背着背篓跟在大家后面，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往柳家沟进发。
柳广雄拄着榆木拐棍走在队伍最前头，鞋底沾着的腐殖质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水痕。
他忽然停下脚步，拐棍尖戳着崖壁上新结的蛛网：“这栈道怕是有半年没人走咯。”
省农科院的李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蒙着山雾：“老乡说的对，这铁索锈蚀程度……”
话音未落，背篓里的齿轮零件突然叮当乱响，赵二狗脚底打滑差点撞上崖壁，惊得岩缝里的岩鸽扑棱棱飞起一片灰云。
柳青箭步上前扣住铁索，掌心蹭下的红锈混着冷汗：“每人间隔五步！王婶把您背篓里的麻绳分给后头的人。”
他边说边解开腰间水壶，递给了气喘吁吁的李教授。
柳广雄看着后面气喘吁吁的众人，突然有一种莫名自豪感，于是不合时宜地开口：“到底是读书人，这点路就受不了，当年我们运粮队过野人坡……”
“二叔要讲故事等进了村慢慢说。”
柳青突然提高声量，惊飞落在柳斌肩头的蓝尾鹊。
他眯眼望着云雾深处若隐若现的村舍轮廓，山风送来晒谷场新麦的焦香，却混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腥味。
李教授从帆布包里掏出湿度计，水银柱在玻璃管里疯狂颤抖：“这气压不对劲，看上去要下雨了，小柳咱们得加快……”
“要变天！”老孙头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嚎起来，他背篓上插的野鸡翎毛齐刷刷指向东南，显然是被雷电来临前的静电给吸引过去的。
几乎同时，山坳里炸开闷雷，震得铁索上的铜铃铛叮铃哐啷响成一片。
柳青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分明记得气象站说今天晴转多云，这雷雨来得邪性。
余光瞥见柳广雄正把烟锅灰往栈道缝隙里磕，几点火星飘进岩缝滋啦作响。
“二叔小心脚下。”柳青突然伸手拽住柳广雄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那截枯枝似的手腕捏碎。
老人袖口滑出半张泛黄的纸片，还没落地就被山风卷下万丈深渊——柳青看清了纸角“省农科院信访办”的红色抬头。
暴雨砸下来时队伍刚好拐进石门洞。
王寡妇抖着湿透的蓝布衫，第三颗纽扣终于彻底崩飞，叮叮当当滚到小会计脚边。
年轻后生红着脸别过头，却撞见柳斌正往背篓夹层塞什么东西。
“都检查零件！”柳青的吼声在溶洞里撞出回音。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冰凉指尖触到唇角结痂的燎泡。
这是三天前试吃南洋金线莲落下的毒症，此刻火辣辣地疼起来。
李教授的手电光扫过岩壁，忽然定格在几簇伞状菌菇上：“这不是云贵高原才有的……”
老专家声音发颤，镊子尖还没碰到菌盖。
柳广雄的拐棍咚地杵进旁边的积水：“造孽啊！定是变异的玩意。”
“二叔懂得真多。”柳青突然讽刺地笑了。
柳广雄脸色一变，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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